生存的智慧 食物的文明

 

香港人每天丟掉的廚餘高達三千多噸,其中除了屠宰與飲食業加工的殘餘,尤以堆積如山的剩飯剩菜令人瞠目,像中國大陸早期教科書的教訓——萬惡的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情願把成噸的牛奶倒入大海,香港為這句話提供了最佳的佐證——而且,香港人把食物倒掉,不是為了操縱價格,純粹是為浪費而浪費,愚昧而罪孽。


人類自洞穴時代捕獵開始,食物從來都得之不易,從捕殺或耕種開始,到下鍋煮食,過程繁複,消耗許多精力,在這種整天為口奔馳,只求填飽肚皮的漫長古代社會裡,人類居然沒有停止過思考與創造,不啻奇蹟,證明人類除了像禽獸一樣要搵食之外,還有天賦的創造能力,設立制度,裝飾外表,建築神廟,雕繪英明,撰錄史詩戲劇,施展巧思與智慧。


但古代上層社會的統治者,不必自己親自處理食物,且唯有他們才有資格吃肉,這也許是古代的文明成就,由上層社會所主宰的其中一個原因,下層的黎民除了整天苦勞,只能求粗茶淡飯聊以充飢,吃了睡睡了吃,可以在渾噩中消耗上千年,這一傾向,在物質貧乏的古代中國,表現得尤為明顯。處理食物所佔用的時間與精力,會不會也束縛了人類的創造能力。這會不會也是女性在文明創造史上缺席的原因之一——她們終年被困在廚房裡,毫無接觸外界的機會。


相比之下,現代工業文明終於克服了過去飢餓的夢魘,生活在二十世紀下半葉,食物已經唾手可得,連煮食的過程也簡盡於無,本應精力過剩,文明與智慧的成就,本來應該抵得上過去的幾千年。但現實是人口爆炸六十億,六十億人同時張開嘴,也會把地球咬出一個洞來。先後經歷機械革命與科技革命,人類對食物的需索,已經超越了但求裹腹與食不厭精的層次,而成為貿易,能源,政治較量甚至戰爭的隱患。


同時餵飽六十多億人——據說二十年後,數字是九十億——對於地球本身來說,聽起來也像是 Mission Impossible,但人類與地球萬物互為依存的關係又是如此脆弱,當物種消失,多元生態平衡遭到破壞,食物鏈崩解,接下來就是人類自己的浩劫。


浩劫雖有遠在天邊的感覺,但糧食價格天天上漲已經再切身不過。牽動糧食價格的因素,幾乎無處不在,人口爆炸,冰山融化,土地短缺,氣候反常,天災,蟲害不斷,石油消耗有增無減,就像愛因斯坦所稱,如果蜜蜂從世界上消失,人類將在四年內滅亡。因為人類賴以生存的一千多種作物,都依靠蜜蜂授粉才能生長收成。蜜蜂的數量起決定因素,正如中國爆發的三年大饑荒,會不會也與當時的中國人瘋狂滅絕麻雀有關呢。


遠的不說,只說眼前,食品安全問題簡直無日無之,最近連德國雞蛋也驗出二噁英超標——這還成世界嗎。果然,香港人對德國蛋的 Over-react,引起居港德國人的訕笑,每年在維港的煙花滙演及港式燒烤,都會釋放不少二噁英,大眾對此也不感到恐慌,德國蛋事件應該不會造成太大問題。


德國蛋畢竟只是糧食危機全域裡一片極小的拼圖,除了食物是否安全,還有食物供應是否充足,價格是否穩定,資源分配是否平均,天下是否太平,牽一髮動全身。歷史上發生過的饑荒,從來不是因為人太多不夠吃,而是由戰爭,亂局,生產凋敝,統治者個人的瘋狂導致。接下來如果再發生糧食危機,會不會真的是因為地球本身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