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項目的盛行與醫師經驗的消逝
一天下午,我匆匆走進診室,但還是較往常晚了一些。我認出了其中一位病人。這位紳士是位喋喋不休的報紙狂人,大約70多歲,通常喜歡和我討論最新的報紙頭條。然而,那天他卻非常的安靜。他患上了流感。這次我真得感覺不舒服!他聲音嘶啞地說。
在聽過他的癥狀自述並為他做了檢查之後,我建議他多吃流食,多休息,同時服用止咳藥和鼻血管收縮藥。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中的渴盼,嘴角也微微在動。我明白了!
他在等我開處方,或者做下一步的醫學檢查。
我知道他真的不需要驗血或者拍X光片,而且他的這個癥狀也用不著抗生素。但我也很清楚,如果我耐心細致地給他解釋的話,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其它病人,護士甚至我的同事都會投來惱怒的目光。
事實上,醫生提供不必要的診療反而不用多費口舌。
後來,當我偶遇一位高級同僚並和他聊起此事時,他優雅地聳聳肩。上學時,老師教我們的最重要內容就是什麼事不可以做,他說,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得到的教訓就是如何避免遇到麻煩,並在社會上生存下去。
甚至你知道沒必要的情況下也可以安排病人做檢查,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本周,在讀一份研究報告時,讓我想起了這位醫生的話。文章談到了醫生給予患者的過量的和不必要的診療以及醫生為何這樣做的想法。
幾十年來,一直有研究人員指出過度診療是隱藏在節節攀升的醫療費用背後的一個重要因素。一些研究報告估計,在美國,患者承擔的醫療費用當中有高達30%是非必須的,有時甚至是有害的。越來越多的決策者和保險公司呼籲重視諸如減肥計劃中存在的過度診療問題,並聲稱消滅過度診療方案對理順我們龐大的醫療衛生體系是非常關鍵的。
其實每位試圖減肥的人都知道,決定減肥是一回事,到了餐桌旁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本周的內科學文獻上一篇文章向我們展示了在醫療衛生桌旁發生的事,初級保健醫生的辦公室。研究人員分析了一家全國性的郵件調查機構向初級保健醫生發出並回收的600多份問卷調查表。調查發現,將近半數的初級保健醫生認為患者在診療時接受了太多的醫療服務。幾乎有1/3的人承認,這並非僅僅是其它醫療機構服務的不到位。這其實就是各家醫療機構提供的通行的診療服務方式。
醫生們並非察覺不到有些(診療程式)不適當,布倫達西諾維奇醫生說。她是報告的首席作者也是設在佛蒙特州White River Junction的退伍軍人醫療服務中心內的奧特卡慕斯集團(Outcomes Group )和的達特茅斯衛生政策和臨床實研究所兩所醫療機構的醫學助理教授。他們認識到有些是程式是錯誤的。
接受調查的醫生將患者被過度診療的壓力主要歸因於3點因素。幾乎有一半的醫生認為,診療速度(即分配給每位患者的時間)的要求使得他們更多地借助於檢測報告或者參考專業醫師的意見。有超過3/4的醫生認為,如果診療過程看起來不到位,很有可能引起患者的疑心甚至遭到患者起訴,所以這種恐懼感也給他們施加了極大壓力,讓他們不得不給患者多安排些檢查項目。例如,一位患者跌了一跤,前額有些許挫傷,常規來講做一次神經學檢查就足夠了,但醫生也許會再安排一次不必要的CT掃描。
更為明顯的是,有超過一半的醫生認為,目前被衛生保健專家和保險公司認可的,被用作嚴控過度診療現象的手段的標準診療措施和臨床指導意見書,實際上正在起相反的作用。例如,指導書要求高血壓和糖尿病患者每隔3個月要做一次詳盡的血液檢查,並且一旦血壓超過140就應服用高血壓藥物。由於保險公司越來越多地把醫保支付與這些指導書聯系起來,因此醫生們會不管患者的具體情況如何,只嚴格按照標準診療措施來做。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大多數標準診療措施都是以更多的檢查和治療為基礎的。
通常臨床指導意見書會約束診療不到位的行為,西諾維奇醫生說,但還沒看到有哪一份指導書會限制過度診療。
其他人提出,醫生們也許為了經濟上的回報而故意開出非必須的處方,但是在該調查中只有3%的醫生認為他們的診療過程是基於獲得額外收入的願望。周凱文醫生認為患者出現過度診療的現象不是源於主動地想做什麼或者獲得什麼的願望,而是源於一股巨大的無助感。周醫生是該報告的執筆作者,加利福尼亞大學和舊金山退伍軍人醫療服務中心的醫學教授。
許多醫生感覺自己在做的工作枯燥無味,並因擔心誤操作而變得神經兮兮,所以總迫使自己將標準診療措施的檢查項目查個底朝天,周醫生說,他們感覺自己處於一種難以忍受的情形之下,他們無法根據自己的判斷治病救人。
不管怎樣,也有證據表明醫生們並未屈服於自己的職業困境。有70%的醫生抽時間回答並寄回了問卷調查表。西諾維奇醫生認為,部分原因是因為“醫生們對問卷感興趣,願意就這些問題發表意見。再者,絕大多數接受問卷調查的醫生都承認對他們的同行的診療習慣感到好奇。同時也有過半的醫生希望閱讀研究人員提供的一份有關醫學界的臨床實踐與其它社會團體的行為方式何不同的報告。所有這些研究結果都暗示出醫生們不僅對改變自身的臨床實踐持開放的態度,而且也願意團結協作,重新調整整個醫療界的行為規範,西諾維奇醫生說。
她繼續補充道,希望醫患雙方都能放下身段,坐在一起共同決定最恰當的診療過程。只有醫生們也全身心投入了,我們才能真正成功地減少不必要的診療項目。